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39章

關燈
自從那次傅瑩“訓導”弘歷的格格們之後, 傅瑩發現除高流素無甚變化, 來往如常之外,其他人不似平日那般與自己嬉戲玩鬧了。

除了日常問安,鮮有人主動上門來找她。傅瑩猜測她們不過來,十有□□是那回自己“訓”了她們, 讓她們心裏生了畏,不敢再同自己“胡鬧”了。

雖然自己心裏懷疑,但傅瑩還是不確信地向高流素提起此事。

高流素來傅瑩這裏同她小坐,聽傅瑩這麽問,笑道:“姐姐那日好威風,不說她們心裏畏懼,就連我也嚇了一跳呢。”

聽高流素此言, 傅瑩甚感意外, 她原想自己不過是說話重了些,怎麽能讓她們如此畏懼?

高流素接著道:“姐姐平日是多和善一人, 那日說話突然那麽重,眾人皆大感意外。因與姐姐平日一貫行事不同,我們沒了防備,所以才更加畏懼。”

傅瑩聽罷,心中連連嘆氣。想自己那麽說,不過是要警告她們不要勾心鬥角,使那些惡毒的手段,她著實反感書中那些妻妾爭鬥之事,發生在她身邊。

於是對高流素道:“我本意並非讓眾人畏我, 不過是烏林珠懷有身孕,事關重大,讓大家謹慎著些也好。”

高流素笑了笑道:“倒是難為姐姐這番苦心了,不過這樣也好。恕我實言相告,姐姐原先是太寬和了些,讓眾人淡了規矩,不免在姐姐面前放縱了些。”

傅瑩心想,自己原先待她們寬和,不過是真心希望和睦相處。可到底這個時代等級分明,自己諸多在現代的行事方法,到這裏是行不通的。

可她又想,若是自己真待她們太嚴,一旦“物極必反”,對自己也不好。烏拉那拉皇後不是教導自己要“恩威並施”嗎?可見當個嫡福晉也不是那麽容易的。

等高流素離開之後,傅瑩考慮著該如何緩和一下格格們與自己的關系。如今不打算當那“小豬蹄子”的戀人,但還是要恪盡職守,替他管好侍妾,這也是為了自己。

傅瑩想古代貴族多雅好,不比現代那般,請人吃喝玩樂一通,關系就近了。相約逛園子也不行,畢竟作為皇子妻妾,若無弘歷相陪,允許活動的範圍十分有限。

思來想去,傅瑩決定邀她們寫詩!

傅瑩想這些格格們出身偏好,自小都是受了不少教育的,寫詩對於她們來說應該不成問題。

一晚上,傅瑩都在思考如何出題目,如何安排規則,等考慮周全之後,方才入睡。

第二日,例行問安結束之後,傅瑩讓宮女備好筆墨紙硯,然後讓人去各屋通知格格們過來,包括懷了孕的烏林珠。

因有上回影響,這次傅瑩要她們過來,眾人心裏也是多有不安,不知傅瑩將她們叫過去又要如何“訓話”。

等過來之後,她們見傅瑩是平時的和悅之態,不似那次面色沈凝,也就放心下來。

傅瑩讓她們坐下之後,自己一人在榻上笑著說道:“姐妹們日日悶在屋中也太無聊了些,咱們又不許離了這蓮花館,若彼此再不往來,就更加無趣。我身為嫡福晉,自然應常常召大家聚在一處玩樂。”

傅瑩說完之後,眾格格們小心回應,稱讚她思慮周全,體諒眾人。

傅瑩接著道:“我知各位在閨中飽讀詩書,對作詩一事定然不在話下了,故而今日決定邀各位來此一展詩才。”

傅瑩話剛說完,清格勒就很是為難地說道:“回稟嫡福晉,我自小不怎麽喜讀書,別說作詩了,能順暢地把漢話說好就很不容易了。”

清格勒說完之後,又有幾個格格表示自己也不擅作詩。傅瑩倒吸了一口氣,她原以為自己的這個建議會得到眾人一致認可呢。

於是笑著說道:“各位也莫急,等我將這作詩的規矩講出,大家再議論也不遲。”

說完,讓若初拿出兩個竹根雕花筒,裏面豎著一些竹簽。這是傅瑩從家裏帶過來的,是平日原主寫詩用的,她穿過來一直都沒利用,昨晚想到這個,就打算用一下,畢竟抽簽命題還是挺有趣味的。

傅瑩指著一個竹筒道:“這個裏面有若幹簽,都是刻的韻部,大家一人抽一支,作詩取韻就依自己抽到的韻部裏的字。”說完從竹筒裏抽了一支,看到自己抽到的那只簽是“一東”。

然後又指著另一個竹筒,道:“這個裏面的簽,都是諸花花名,咱們作詩的題目,就依自己抽到的花名。”接著抽出一支刻有牡丹圖案,寫著“牡丹”二字的簽。

於是拿著竹簽,笑著對眾人說:“我這是要寫‘牡丹’,需用‘一先’裏面的韻。”

在傅瑩的授意下,若初讓宮女捧著這兩筒竹簽,讓各位格格們抽了簽,然後各自念出,讓眾人知曉自己抽到的題目和韻部。

烏林珠抽到了“梅花”,韻部為“五微”。蘇采薇抽到了“玫瑰”,韻部是“十三元”。金蓉是“蘭花”、“四支”,清格勒是“菊花”、“十灰”。

傅瑩聽高流素抽到了“三江”這個韻部的竹簽,想到“三江”韻部裏的字,著實比其他韻部的字要少許多,不禁擔憂她是否能完成她自己的那首“荷花”詩。

於是對她說道:“高妹妹抽到的韻部不好,要不再換一支簽吧。”

高流素握著自己的竹簽,笑道:“多謝福晉為我思慮,只是旁人作詩也用過這‘三江’裏的韻,不見得作不出來呢。”

傅瑩想高流素詩才是不錯,可不見得在這種限定題目的情況下能順利做出。又想如今她偏要“逞強”,自己也不好替她做主,所以也就不再多說什麽。

眾人抽過簽之後,傅瑩又道:“不知大家才能如何,為了不難為眾姐妹,這回只作‘絕句’,不作‘律詩’。”然後讓人點了一柱線香,接著道:“望大家能在這柱香燃盡之後,將詩寫出。”

眾人看著那柱香,又看看自己的手中的簽,紛紛走到案前,準備提筆作詩。

清格勒見又是限時,又是限題、限韻,不禁心裏叫苦道:“我的親娘唉,這麽難!別說自己寫了,找出一首現成的前人寫的詩也不容易。”

後聽傅瑩說,寫出的詩要拿給弘歷看,清格勒頓時來了精神,即便不會,也硬著頭皮去想。

傅瑩看著自己的那支“牡丹”花簽,覺得甚是為難。雖說牡丹是“萬花之王”,但因此卻沒了特別,不知該從何處下手。想到的先人詩句,出名的也只有個劉禹錫的“唯有牡丹真國色,花開時節動京城”。

到底怎麽寫才能突出牡丹“艷冠群芳”的特征呢?傅瑩提筆陷入沈思。後見高流素一人靠著窗戶發呆,並不像其他人那般塗塗畫畫,也是暗自稱奇。

可一想自己作為嫡福晉,若是沒能作出詩,豈不是被眾人取笑?所以也沒功夫管高流素,自己想自己的詩去了。

等香快燃盡,高流素方才提筆去寫。傅瑩正檢查自己詩的格律,見她草草寫出,也是有些擔憂的。

香燃盡之後,傅瑩讓眾人將詩一起交到她這裏,供眾人評賞。那些沒完成的格格,傅瑩依規矩取消她們的評判資格。

傅瑩將烏林珠寫的那首《梅花》讀出:

冷枝凝卻苦花微,冰裹重重怨雪飛。

忍凍欲爭頭色異,香消零落誤春暉。

心想,怪不得早一批入府的格格,唯獨她能得弘歷青睞。想弘歷也不是一膚淺之人,斷然不會只因為她性子和順就喜歡她。

想到這些,傅瑩不知為何心裏總是有些難過。但她還是公平讚道:“烏林珠姐姐這詩,不落入讚梅迎寒風骨的俗套,很是新穎呢。”

這邊傅瑩說完,高流素就在旁邊點評道:“俗是不俗,只是用這‘苦’、‘怨’、‘忍’等字,到底太怨念了。”

烏林珠在一旁垂首道:“福晉謬讚,奴婢詩才鄙陋,只能做這不堪之詩。”

傅瑩聽她話,覺得自謙過分,於是說道:“姐姐可別如此,若姐姐這詩不堪,那我寫的也不過是打油詩罷了。”

被傅瑩這麽一說,烏林珠立刻紅了臉。

又見金蓉寫的《蘭花》:

清雅靜無為,移盆默守規。

誤當常草棄,君子不尋悲。

讀罷,傅瑩讚道:“金妹妹此詩倒是將蘭花寵辱不驚,與世無爭的君子風度描寫得很貼切。”

高流素道:“是呢,此詩有種淡然之境,確實不錯。”

見自己的詩得到傅瑩和高流素的讚賞,金蓉高興道:“多謝福晉與高姐姐讚賞。”

傅瑩這回拿到自己寫的《牡丹》,便讓高流素代自己讀出:

春景單憐萬紫叢,精華靈粹斂其中。

應知國色難相類,芳艷徒開眼目空。

高流素讀過之後,傅瑩有些難為情地說道:“這詩用詞有些直白,是我能力所限。”

高流素道:“非也,我覺得福晉已將牡丹那傾城國色描寫至深。最後兩句‘應知國色難相類,芳艷徒開眼目空’更是‘曾經滄海難為水,除卻巫山不是雲’,但凡看過牡丹之人,諸芳無論怎麽芳香明艷,皆是入不了眼了。”

高流素說完,眾人紛紛稱讚不已。傅瑩也不知她們是真心還是為了奉承,只是說道:“牡丹雖為花王,但著實不好寫,就像一人,若是完人,便無個性,少了情趣了。”

高流素搖頭道:“也不是所有人對牡丹都是讚的,宋人王溥的《詠牡丹》裏曾有詩雲:‘堪笑牡丹如鬥大,不成一事又空枝’,便諷刺牡丹空有花美,卻無實可結。”

傅瑩聽罷,讚道:“高妹妹果然很博學。”

說完又拿出蘇采薇寫的《玫瑰》讀出:

紛紛蝶舞慶花繁,枝茂香濃占小園。

露綴含春傳笑意,采憐數朵不相言。

讀罷,讚道:“蘇妹妹的詩,倒真是將玫瑰的香艷寫出來了,讀了都能讓人聞到玫瑰那馥郁芳香了。”

高流素卻道:“此詩雖然生動,只是最後那句‘露綴含春傳笑意,采憐數朵不相言’,總覺得這玫瑰是自作多情,采花人卻不是真心喜歡呢。”

蘇采薇聽傅瑩誇獎自己,本來挺高興的,哪知高流素這麽點評,不由得生了氣,冷笑道:“那不知高姐姐作的詩如何呢?”

正好下一首便是高流素的《荷花》,傅瑩好奇她在那麽短的時間,如何格律無誤地寫完一首詩:

芳色誰堪賞,婷婷遠映窗。

潔高徒有讚,羨看燕成雙。

讀罷,傅瑩心悅誠服地說道:“高妹妹此詩無論從立意還是用詞等方面皆比眾人強許多。”

蘇采薇並不服氣,道:“依我看,嫡福晉的《牡丹》比高姐姐的詩強許多,那句‘應知國色難相類’已經在氣勢上將眾人壓倒了。”

傅瑩只是公平評價,想到高流素用的韻比自己難,於是道:“不論怎麽說,高妹妹那詩用的韻是‘三江’,比我要難許,若要我用此韻,恐怕連詩都寫不出呢。”

聽傅瑩這麽說,蘇采薇心中不服也不好多說什麽。

又見清格勒寫的《菊花》,卻是用的黃巢所寫的《題菊花》:

颯颯西風滿院載,蕊寒香冷蝶難來。

他年我若為青帝,報與桃花一處開。

清格勒有些難為道:“寫詩我確實寫不來,只能尋了一首旁人寫的合規矩的詩了。”

傅瑩安慰道:“能尋到旁人寫的詩也不容易了。”

傅瑩又一一讀了其他格格寫的詩,讀罷,眾人皆一致推傅瑩之詩為首,但傅瑩認為她們不過是因自己身份才這麽做,一下子感到此次詩會沒了意義。

等評判之後,傅瑩便讓她們各自回去了。等弘歷回來之後,傅瑩按照自己承諾的,將一眾格格的詩拿給他看。

弘歷一聽傅瑩竟背著他搞“詩會”,忍不住埋怨道:“婉儀,有此好事怎麽不叫上我呢?”

傅瑩道:“這不過是我與一眾格格們排憂解悶的玩鬧罷了,四阿哥事那麽多,哪裏有功夫陪我們閑玩。”

雖想著傅瑩說的有道理,弘歷還是道:“即便如此,下回你們再開‘詩會’一定要告知我,我有空便也去。”

傅瑩想著自己憑著身份得了個“詩魁”,著實覺得無趣,想著下回直接聯詩或對對子,那就可考真實能力了。

見弘歷看到清格勒寫的詩,忍不住笑道:“這個清格勒倒真會省事,直接抄別人的詩了。”

傅瑩為其辯解道:“清格勒格格能力有限,找出一首合規矩的詩倒也不錯。”又問:“那四阿哥對我們的詩如何評述,不知最喜誰的詩?”

弘歷翻了翻那些詩稿道:“高流素的不錯,金蓉的也有意思,烏林珠的……怨氣太多,不過我最喜婉儀你的詩了。”

傅瑩道:“那幾個格格因我身份說我寫得最好,四阿哥卻沒必要奉承啊,只是如實評價便好。”

弘歷將詩稿放到一邊,靠近傅瑩道:“我是實話啊,你看你都寫‘芳艷徒開眼目空’,任憑其它花開得再怎麽好,眼目都看不到了,還不是你最好?”

傅瑩聽他這麽稱讚,忍不住心裏一動。想他又來這一套了,當初自己可不是因他的甜言蜜語才會心動的嗎?

於是她把詩稿收起來,道:“隨四阿哥怎麽說吧,反正我只認高妹妹的詩。”

弘歷卻一把搶過詩稿,將傅瑩的詩從中抽出,然後把其餘的還給她道:“這個我留下,其餘的隨你怎麽處置。”

傅瑩見他如此“任性”,只得搖搖頭,將詩稿交給若初保管。

晚間,弘歷自己在書房學習時看到傅瑩的詩稿,不禁技癢,也寫了幾首以花為題的詩,方才覺得滿足。

作者有話要說:  文中出現的什麽“一東”、“三江”……這都是平水韻的韻部,古人寫詩把押韻的字進行分類,弄出一個韻表。大家對古詩感興趣的話,小米推薦一個“詩詞吾愛網”,裏面可以在線檢測格律之類的。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